(文/肖 鹰)作为一个在行走中介绍全国各地民众的生活风情的日播栏目,《远方的家》的命名是寓意深厚广阔的,它具有丰富的拓展空间,是一个温馨而大气的命名。
自2011年春开播,至今年(2012年)秋,《远方的家》栏目共播出三个系列、401集。据该栏目的主创人员介绍,这401集,100集的《边疆行》的主题是“壮美、质朴、爱国”,112集的《沿海行》的主题是“开放、活力、创新”,189集的《北纬30°•中国行》的主题是“自然、家园、文化”。① 这三个系列的主题定位,既表现了各系列的主题细化、区别意识,又表现了《远方的家》栏目整体的主题深化提炼。
相比于前两个系列,《北纬30°•中国行》突出了“家园”的概念,这个突出不是偶然的,是对“远方的家”的栏目主题的自觉深化,真正找到了“家”的感觉。从节目实际观感而言,可以说,《边疆行》的主题核心是“爱国”,《沿海行》的主题核心是“创新”,《北纬30°•中国行》的主题核心是“家园”。“远方的家”不是旅游节目,也不是旅行节目,而是摄制组在中华大地的广阔行走中把观众带进一个又一个远方的家园的节目。“家园”是这个栏目真正要深入开拓的主题核心。作为一个开放式的系列日播栏目,在播出3个系列、401集之后,它又开始了第4个系列《百山百川》的制作和播放。《远方的家》已经建立了一个具有收视状态上涨的观众群,要巩固和拓展这个观众群,栏目主创人员必须坚守这个“家园”的主题核心,以营造和深化观众对栏目的“家园”情结和期待为创作努力目标。
在既有的成就基础之上,《远方的家》新系列的开拓,关键是深化对栏目的主旨立意的认知,以创作观念的深化推进摄制手段和表现方式的创新。我认为,“远方的家”,是一个在“远方”与“家”的张力(矛盾)中建构的一个栏目立意。“远方”,是隔离、生疏的;“家”,是亲切、熟悉的。隔离、生疏,产生好奇心;亲切、熟悉,产生淡漠感。因此,在一个45钟节目时段中,怎样通过节目板块的分割、组合,营造既清新又亲切的家园感,是栏目深化发展的关键课题。
从栏目主旨立意和节目表现形式来看,我们可以将“远方的家”的创作主导原则拟定为:走中见真情,自然出新意。
首先,走中见真情。《远方的家》的节目表现形式,是以摄制组在开放式的行走中拍摄并展示给观众“远方(陌生)的家园”。“家园”,不仅是一个可见可居的实在场地,而且是一个寄托人生情感的精神归宿。“家园感”,必须以真实为核心,要传达真情实意。“行走”,难免匆匆草略,但只要真心实意,“匆匆草略”就因其“缺陷”而成“自然亲切”。如果为了追求“完整”,把“行走”做成“摆排”,它的“完整”反成“造作”,是对节目“行走”表现形式的扭曲、甚至颠覆。“行走”是非常自然人性的行为,它的自然人性必须以“真情”为前提和核心。
其次,自然出新意。“远方的家”,是以“远方”定义“家园”。“远方”的距离和差异要在节目中构成新鲜、新奇的感觉。这种对“家园”的新异感,实质是要揭示在十三亿人口居住、生息的中华大地上,家园生活的丰富多彩,并且以此观照中国人生活的活泼生机。因此,《远方的家》节目必须“出新意”。但是,“出新意”要在“家园感”的整体气氛统率下进行。“家园”的气氛的核心要素是平等、亲切和关爱,它们整体表现出呼吸与共的自然感。要实现这种以“家园”为本义的自然感,节目的摄制人员(尤其是编导和出镜记者)要处理好在“家园”的“主-客”关系,既要放开手脚,又要平等、谦和,在表现对拍摄对象的关切、友爱时,切忌“反客为主”的“出位”。要做到“自然”,就必须放下“电视范儿”,以平常心走进“远方的家”;要“出新意”,则是在这“远方的家”中获得的真切细致的感悟,并且通过电视将之展示于观众。
我们以“走中见真情,自然出新意”来衡量《远方的家》第3系列《北纬30°•中国行》,就会看到,这个189集的系列节目,有非常大的进步,从各期节目的板块设置到机位、镜头的调度、出镜记者的表现,都展示出栏目摄制整体更大的从容自如,创作立意也更加开阔舒展――是向“远方的家”的栏目主旨的有效逼近。但是,细致比较第1集《舟山:海天之间》和第189集《阿里:希望的原野》,这个系列节目开始时的一些问题,到系列结束时仍然没能有效解决。
例如,这两期节目的出镜记者,第1集是周雪梅、第189集是刘莎,她们风格不尽相同,但共同的优点是活泼伶俐,随时能够“见景生情”、“有情而发”――这是其他栏目节目出镜记者难得的优点。但是,她们又都在节目中时常出现与采访对象抢话头、甚至越俎代庖、替采访对象说话的情况;她们的手势也显得过多,动作幅度大,而且也“急于出手”――两人在节目中都出现这样的情况:在镜头前询问采访对象“这个我能不能摸一下”,但还未得到回应,就“抢先出手”。
这两位出镜记者的问题,其实各方早就有意识,专家有批评,编导有反省。但为什么不能解决?关键的问题,是没有解决好“行走”与“真情”、“自然”与“新意”的关系。她们虽然使用的话语和手势都是对采访对象关切的,要表现“亲如一家”,但是,她们的心真正惦记的却还是镜头,或是镜头后的编导――因此她们不能真正亲切细致的与采访对象交流,而是急于在镜头前“表现交流”。因此,她们的“行走”就难传达给观众感染力深厚的“真情”,而她们“出新意”的表现,也常失于“自然”。无疑,这些不能完全归咎她们,“问题”还是栏目主创整体没有把握和体现“走中见真情,自然出新意”的主创原则。
我们提出《远方的家》栏目以“远方的家”为立意,要以“走中见真情,自然出新意”创作原则,同时也期待观看到表现摄制的“艰难、细致、和巧妙”的节目。因为栏目节目表现形式是“行走摄制”,主创人员正是以他们在摄制中的“艰难、细致、和巧妙”的情态进入“远方的家”,而令观众期待、关注和尊重。在第189集节目结尾,解说词总结表示,在《北纬30°•中国行》的拍摄中,“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了生活在这条纬度线上人们的喜怒哀乐”。然而,在189集节目中,观众所能体会到的主要是“远方的家”中人们的“喜乐”,稍添一点轻度的“哀”(准确讲是“委婉的忧怨”),但“怒”是绝对没有的。因此,就对拍摄对象情感的传达而言,还是有失于报喜不报忧、避重就轻――无疑,这严重制约了节目的情感凝聚力和意蕴深度。《远方的家》要正视“人们的喜怒哀乐”,是应当锤炼自己的“艰难、细致、和巧妙”的创作品格的。
如果说“走中见真情,自然出新意”应当成为《远方的家》的主创原则,那么,“艰难、细致、和巧妙”则是在这个原则下应当表现出的主创人员的创作品格。如果有此主创原则和创作品格的统一,我们可寄大希望于《远方的家》未来系列节目的丰富精彩和真切感人。
注:①黄卫 徐晓斌《<远方的家>栏目及其系列节目感谈》,载《中国电视—记录》2012年11期
(肖鹰,清华大学哲学系美学教授,100084;本文原载《中国电视》201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