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河南新郑，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历经两千多年历史沧桑，珍贵文物古宅价值颇高。然而一年多来，有关部门竟以“航空港区建设”为由，使古城新郑的古村落和文物面临着势如破竹、大刀阔斧的拆迁，当地村民叫苦不迭，八旬老人空守古宅，《经济半小时》记者带您进入洛阳古村背后的辛酸真相。】

　　以河南为代表的中原地区，是中华民族的主要发详地。历史上的八大古都中，有四个位于今天的河南。比如河南新郑，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相传，轩辕黄帝就曾在这里建都。西周时期，新郑为郐国。此后两千多年，新郑留下了众多宝贵的古城、古墓和古遗迹，还有星罗棋布的古村落。可是一年多来，新郑的古村落和文物，正面临着步步紧逼的一场劫难。

　　清代古村落面临强拆　村民自发保护　断电阴冷也不离开寸步

　　临近2015年的春节，中原地区突降一场初雪。这本是当地乡村开始筹办过年的时候了，河南省新郑市龙王乡的这个村子却一点也看不出迎接新年的气息，满眼望去是一片废墟，废墟中零散地立着几栋不太完整的老宅子。看样子，这个村子已经被废弃了。但是，废墟上忽然传来稍显悲凉的豫剧段子。这声音似乎是从不足百米外的那座宅子里传出。这一条小路上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莫非老宅子里还有人住着？《经济半小时》记者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了这样一位老人。

　　

八旬老人独守古宅

　　记者：村子里边其他人都搬走了，你怎么没有搬走呢？还住在这儿啊？

　　河南省新郑市龙王乡霹雳店村村民秦刘宜：（我）在这住，我这屋不叫（他们）扒，就是。

　　老人今年已经87岁了，有一些耳背。他告诉《经济半小时》记者，去年也是过年之前，村子里要全村拆迁，扒掉所有的房子，包括他家的这个老房子。

　　记者：去年当时要扒这个房子的时候，你同意不同意？

　　秦刘宜：（我）不叫（扒）。

　　老人说，这个院子是祖上留下来的，已经传了好几代。这座老宅子，主体是砖木结构，屋檐下和房子四角都有砖雕，圆窗四周也有精美的雕花。这是中原地区清代民居的常见特征。

　　记者：这个房子有多少年了。

　　秦刘宜：房，有一百七十年了。

　　《经济半小时》记者查阅了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不可移动文物名录河南省郑州卷，发现龙王乡霹雳店村秦刘宜家的民居名列其中。也就是说，秦刘宜老人的这座老宅子已经被认定为不可移动文物。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26条规定：“不得损毁、改建、添建或者拆除不可移动文物。”那么，老人的这座老房子为什么要被村子里拆掉呢？

　　

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不可移动文物名录河南省郑州卷霹雳店村秦刘宜家民居名列其中

　　秦刘宜的儿子秦冠军：它没敢叫强拆但是已经，我那房都都跟那啥，等于协议都签了。

　　记者：什么协议签了，等于拆迁协议？是你家和什么地方签的拆迁协议？

　　秦冠军：是我的孩子跟大队的拆迁办（签的）。

　　这栋古宅子既然是登记在册的不可移动文物，户主一家也不同意拆迁，为什么还要在签拆迁协议上签字呢？

　　秦冠军：那你不签也不中啊，你肯定得签。

　　记者：为什么不签不中呢？

　　秦冠军：你不签，他找着你得签。你为啥这是个大局面，叫拆迁，你不签能不中，你不签找着你得签。

　　秦刘宜：我是扒了房也在这住，没扒房也是在这住。

　　秦刘宜老人说，他可不管孙子跟村上签了什么拆迁协议，他一定要守住这栋老房子。这栋房子不仅见证了上百年的历史，还逃过了数次劫难。文革的时候，搞破四旧运动，村里要铲除这栋老房子上的雕花和兽雕，老人想了个办法给保住了。

　　秦冠军：那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的时候，你有古物啥的，有这兽（雕）一类的，房子上的兽（雕）啥的，都给它铲除了。

　　秦刘宜：大队的干部叫我敲掉，我和了点泥给涂了涂，它不敲了。

　　秦冠军：我父亲怕给它毁坏，他弄点泥给它糊了糊浆了浆就遮一下，对，遮一下。

　　

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时老人涂几层泥使古宅文物免遭铲除

　　秦冠军：我家那雕花比东边（屋子）那雕花刻得还精呢。

　　秦刘宜：你看见东边那一处房上的古物，这是一模一样的，跟那是一模一样的。这不过是我老了，不是我老了的话我弄点水弄个笤帚鼓捣一刷（泥巴）就刷出来了。

　　老人说，破四旧那个时候只要铲掉雕花和兽雕，他可以用泥巴涂抹来保住。现在让拆掉整个房子，他只能天天守着房子。

　　秦刘宜：晚上有时候住这儿，太冷了就住（儿子）那院子，不太冷了我就住这儿。

　　这个屋子的土炕上铺着被褥，但屋子里有些阴暗湿冷。

　　秦刘宜：没有电。

　　记者：电断了有多长时间了？

　　秦刘宜：扒房大概就是2月间吧，对，是二月间（断电）。

　　记者：二月扒房的。

　　秦刘宜：二月过半，二月后半月，电工给这（电）线都下了，砸这电线杆子，那拾破烂的砸了（电线杆）。

　　霹雳店村在2014年的2月份断电扒房，自那时起，秦刘宜老人就一直守在这里。马上快过年了，老人宁愿住在废墟上这个孤零零的老宅子里，也不愿意搬到村上安置的简易房里。

　　

霹雳店村在2014年的2月份断电扒房

　　秦刘宜：那边也冷，你烤个火也没柴火。我这院子有柴火，这屋也有柴火。太冷了我就在这屋生个火烤烤，这屋是土地能生火，那简易房不敢点火，二来它是洋灰抹的不能生火，一烤火洋灰（水泥）就炸了。

　　在霹雳店村的废墟上，《经济半小时》记者还看到了一位60岁的老人，他几乎每天都要来到废墟上，看一下村里残存的老房子。

　　河南省新郑市龙王乡霹雳店村村民郝栓治：每天我都来这看。

　　记者：是安排你看的，还是你自己想把这好好照看呢？

　　郝栓治：原来是我自己，我想每天看我的老房子不能叫扒。

　　郝栓治老人家里也有一间老房子，也纳入了郑州市的不可移动文物名录。

　　记者：那你家这个房子就当时有没有签这个拆迁协议？老房子和新房子有没有签拆迁协议？

　　郝栓治：那当时详细的也没有，就是统一就是说一起去拆迁。

　　老郝告诉《经济半小时》记者，2013年11月份，村里签订拆迁协议时，并没有具体区分新房子还是老房子，而是将所有的房子混在一起，限期在2014年1月15日前必须全部拆掉。那么，他家的老房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拆掉呢？

　　郝栓治：就是彭老师，她就在这转呢，说这老房子不能拆啊。

　　老郝所说的彭老师，是来自河南省郑州市的一位文物保护志愿者。

　　河南省郑州市文物保护志愿者彭保红：因为我比较喜欢文物，当我知道霹雳店有15处不可移动文物的时候，我决定来这个村看看，但是我来这个村的时候，发现这个村，就贴的有拆迁公告，我一看当时这个村，其实还没有不开始拆迁呢，只是出了一些公告。

　　2013年11月底，几乎一夜之间，龙王乡霹雳店村、庙后安村和其它乡镇的各个村都出现了征迁公告。这是庙后安村张贴的征迁公告，征迁范围包括：郑州新郑综合保税区（郑州航空港区）银河办事处庙后安村范围内一切建筑物、构筑物、管线及附属物。

　　

一夜之间，龙王乡霹雳店村、庙后安村和其它乡镇的各个村都出现了征迁公告

　　彭保红：我就按这个文物名录一户一户地走访，告诉他们他们的老房子是文物，他们的老房子有多珍贵，我希望他们能保护下来。

　　彭保红说，很多老房子的户主事先并不知道老房子是文物，知道后想保护，可是当地的拆迁势不可挡。根据征迁公告，征迁期限为：2013年12月1日至2014年1月15日。如果按这个限期征迁，庙后安村7处不可移动文物、霹雳店村15处不可移动文物等都会全部毁掉。无奈之下，有村民向媒体提供了消息。2014年1月初，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记者赴新郑进行了调查，当时，新郑市包括庙后安村、霹雳店村在内的大部分古村落依然完整。

　　郑州大学中国建筑文化研究所所长郑东军：这样一个村落还有这么多，保存这么完好、数量这么多的历史建筑，实际上就是一个完整的古村落。从风貌上来讲，文化内涵上来讲，都有保留的价值。拆了以后太可惜了。

　　那么，究竟是谁，为了什么项目要搞拆迁？还要拆掉这些古村落的一切建筑物、构筑物、管线及附属物。征迁公告上提到了一个新郑综合保税区即郑州航空港区，这个航空港区，是什么样的呢？《经济半小时》记者在它的官方网站上看到了这样的介绍。

　　根据这个网站介绍，郑州航空港经济综合实验区规划面积415平方公里，于2013年3月7日获得国家批准。将“大力发展航空物流、航空偏好型高端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力争建设成为一座联通全球，生态宜居，智慧创新的现代航空大都市。”边界东至万三公路东6公里，北至郑民高速南2公里，西至京港澳高速，南至炎黄大道。包括航空港区、城市综合服务区、高端制造业集聚区、生态走廊等部分。这是河南省围绕新郑机场打造的一个新型经济实验区。郑州航空港区“打造大枢纽、培育大产业、塑造大都市”的第一步，就是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

　　

郑州航空港经济综合实验区的网站介绍

　　郑州航空港区管委会主任助理王鹏：市政基础设施，包括道路、供水与污水，主要都是为一个新的城市所发展最必需的，也是最急需的这些项目。

　　为了尽快建成一个引领中原崛起的新型城市，郑州航空港区在41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进行大规模的征迁，叫做和村并城。

　　王鹏：在2014年，我们（工程）量比较大。有100多公里的道路和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那涉及到的拆迁范围是多大，涉及的面也比较大。涉及到道路的，道路是几纵几横，贯穿了我们整个实验区，几乎是全部了。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20条规定：建设工程选址，应当尽可能避开不可移动文物。然而，当地有关部门承认，他们在选址、规划以及建设中都没有考虑避开文物和保护文物的事情。

　　记者：我们的选址有尽量地避开这些古文物点吗？

　　郑州市文物局副局长王杰：因为还没有到那一步，还没有到建设那步，也没到拆迁那步，所以说我们还没有直接介入到这里边。

　　记者：到拆迁就晚了，那些古文物点就都没有了。

　　王杰：这个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确确实实我还不掌握，人的能力时间是有限的，不可能那么多文物点，每天都在视野之内。

　　

文物局局长谈建设难避开古文物点

　　记者：进行建设项目选址的时候，要尽可能地避开不可移动文物，这个咱们有考虑吗？

　　郑州航空港区社会事业局副局长张军：这个情况我们正在调查摸底当中，而且请专家来论证的过程当中。

　　记者：可是这些工作不是应该做在决定建设项目之前吗？

　　张军：应该是这样的，港区我们文物工作者人员比较少，我们自己本身力量还比较薄弱，我们做得还不够及时还不够到位。

　　郑州航空港区管委会主任助理王鹏：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对我们发展的要求，人物量非常重也非常迫切，所以确实在古民居保护，这方面确实还没有投入足够的精力。

　　焦点访谈节目《古村落的拆与留》2014年1月17日播出之后，霹雳店村的老党员郝栓治便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

　　郝栓治：乡里很重视，乡里还来人，还专门安排了一个乡长、一个干事。下着雨来了，他一接着通知，下着雨来了。我说这么个破房子，那他说，这不中，并且还专门叫我给看住，包括这老砖、老房。

　　郝栓治说，龙王乡领导找他看房子，是因为他是退伍军人，有40年党龄，退伍回村后，还在霹雳店村做村长、做村支书总共三十多年，直到航空港项目启动拆迁后，他才卸任。

　　记者：如果去年你还当村干部的话，你会同意拆呢？还是反对拆呢？

　　郝栓治：我肯定反对拆，因为啥，这毕竟是个历史。　

　　

郝栓治表示反对拆古宅

　　郑州航空港区所在区域拆迁涉及到的不可移动文物，从一开始就不断受到关注。民间文保志愿者在奔走，媒体在呼吁，还有郝栓治这样的热心人在守护，但是，在霹雳店村和庙后安村，很多曾经在去年的镜头里出现过的老房子，现在都已经消失，那些镜头不幸成了它们最后的影像记忆，两个古村落已经被毁掉了大半。

　　媒体关注后拆毁未止　“扒房费”利诱自主拆房　

　　穿行在霹雳店村的废墟上，郝栓治老人痛惜不已。因为霹雳店村，是当地有名的风水好、人丁旺的古村落。

　　郝栓治：就是因为啥呢，这是个店，这店呢，谁挪来一个新户他就发，挪来个新户就发。所以我们村就（聚了）十四五姓，就比较兴旺，容易发财，对，只要来了新户都发财。

　　老郝说，霹雳店村自明朝就存在，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了。住的都是明清以来南来北往的生意人，有十四五个姓，截止到2014年初，共有1800人。全村老房子至少有三分之一，其中除了列入不可移动文物名录的15处古宅和遗址之外，还有很多没有列入不可移动文物名录，但历史上百年的古宅。

　　郝栓治：名单上没统计的老房子上百年的得有几十户，最少得有20户，不能下。

　　那么，霹雳店村列入不可移动文物的15处古宅和遗址目前都在吗？

　

　霹雳店村列入不可移动文物的15处古宅和遗址

　　郝栓治：2014年拆了。你看有秦国善一处，这个陈文峰一处，这一处，还有那个破房子秦全宜一处。五处……四处……五处……六处吧大概是，拆了六处。

　　那么，霹雳店村列入不可移动文物名录的这6处古宅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拆掉的呢？

　　郝栓治：过了年，3月份以后，是，按农历3月份以后。

　　记者：2014年就农历的3月份之后。

　　郝栓治：嗯。

　　也就是说，2014年1月17日焦点访谈播出了《古村落的拆与留》之后，尽管有媒体关注，有志愿者奔走，还有郝栓治等人看护，依然有人在拆毁古宅。究竟是谁拆的呢？

　　郝栓治：这我一看有个三轮车直接把钩机拉到这儿，开到这给它钩了，把里头东西弄走了，不知道啥东西，咱也不知道他家自己人拆的还是别人拆的，主要是人家偷拆的不知道是哪儿的，偷拆的。

　　霹雳店村秦进财家的这栋老房子也是主人不在家，被人偷偷地拆掉了。

　　河南省新郑市龙王乡霹雳店村村民肖彦玲：郑州市的（文物）名单上写的是秦进财的名字，是我公公的名字。然后我公公有三个孩子，这栋房子就分给了我，我就是这房的主人。

　　记者：你家的房子什么时候拆的？

　　肖彦玲：我家的房子我都不知道什么时间拆的，具体什么人拆的我都不知道，这栋房子刚开始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被别人拆了这么大一个洞，是屋顶上是，是屋顶被谁打塌了拆了这么大一个洞，我当时来看过。等我第二次回来的时候，这个房子全部没有了。

　

村民肖彦玲表示自己的房子拆毁未被告知

　　肖彦玲告诉《经济半小时》记者，根据家传，这栋古宅是清代所建。

　　肖彦玲：老人说好像是光绪年间（建）的。

　　《经济半小时》记者注意到，这栋房子屋檐下的雕花里，有“辛卯”字样，应该是辛卯年，再联系光绪年间的说法，房子可能建于1891年。和这座老宅子一样，霹雳店村的其它古宅多数被人偷偷拆掉。而未列入不可移动文物名录的其它几十座老宅子几乎和整个村子被夷为平地。与霹雳店村一样，庙后安村也在媒体披露后不久开始了拆迁，包括部分古宅也被拆掉。

　　

房子屋檐下的雕花里 有“辛卯”字样

　　记者：庙后安村的老房子2014年这一年里面有多少处老房子拆了？就是上百年历史的？

　　河南省新郑市龙王乡庙后安村村干部安明钦：那都多了，那就也没有统计，这个房子那就多了。

　　记者：您的老房子有多少年了？

　　安明钦：我的房子得有一二百年。

　　记者：那个房子拆了没有？

　　安明钦：拆了。

　　安明钦说，他家的老房子是自己动手拆掉的，这让他非常纠结。因为他既是安家从明代洪武初年落户到这里以来的第十七代后人，对祖传的老宅子有深厚的感情，他又是庙后安村的村干部，不得不带头拆老宅子。

　　安明钦：为了响应号召，那个中原崛起，这个建设（航空）港区。

　　据了解，在霹雳店村和庙后安村，也有一些村民和安明钦一样，是自己动手拆掉古宅的。

　　安明钦：谁拆得早了响应号召，那就是有优惠、奖励。

　　河南省新郑市龙王乡霹雳店村村民荆玉堂：它在（通知）上写的，从几号到几号拆了以后、扒完一处房一处建筑，是两千元钱扒房费，扒了给你两千元钱费。超过几号是一千（元），再超过几号，没钱。

　　就这样，霹雳店村和庙后安村，两个五六百年历史的古村落，为了郑州航空港建设，在2014年被拆成了一片废墟。

　　

霹雳店村和庙后安村被拆成了一片废墟

　　新郑正在打造一个航空港经济实验区，发展经济，实现中原崛起的梦想。宅子的遭遇，让人心痛。用当地人的话来说，拆房子是一个大形势，不管老房新房，甚至不可移动文物，都必须拆。在这样的大形势下，文保志愿者的奔走，村民的惋惜与坚持显得那么无奈与无力。那么，残存的古宅能保住吗？继续来看记者的调查。

　　断水断电逼迫拆迁 珍贵木雕石刻被盗 霹雳店村古宅命运堪忧

　　在霹雳店村的废墟上，还立着几处在拆迁中勉强幸存下来的古宅子。但它们的命运并不乐观。荆忠贤替自己的舅舅看守的这所古宅是明代建筑。

　　河南省新郑市龙王乡霹雳店村村民荆忠贤：我舅也委托我叫我（看房），经常地我一天有时候到这，有时候也转过两遍到三遍，就是保护住，不叫破坏。

　　这座宅子是霹雳店村最老的宅子，但去年以来，房子里珍贵的砖雕木雕多处被偷盗损毁，还有人挖墙脚，有人挖地洞。荆玉堂家的古宅也已经被迫签了拆迁协议。

　　

房子里珍贵的砖雕木雕多处被偷盗损毁

　　荆忠贤：你不签了，光叫你往这儿一搁，水也没有、电也没有，你住也住不成你没法弄，那时候我听说，有啥，你一户两户钉子户到那时候开发商一来了，给你一户给晾这儿了，房也不要了，它该咋开发咋开发，它把你路一断，你连来的路都没有。他说有那种转圈开发商（围房子）转圈给挖个大沟，你进进不来，出出不去。就这样弄还怕你不签，你不签不中的。

　　当全村拆成一片废墟之后，庙后安村安翠峰家古宅门楼上的木雕也被盗，村里其它残存的古宅也多有损毁；在新郑市银河办事处，有一处苑陵故城，有2200多年历史，现在却成了当地政府安置古城村拆迁村民的安置点，紧贴着古城墙，是几个简易厕所。

　　文物保护志愿者彭保红：这个土墙就是一个古城的城墙，它已经有2200多年的历史。并且这个城墙里面还发现了东周时期的一些我们人类最早的一些物品。

　　记者：我看这写的是河南省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彭保红：这是之前立的碑，在2013年的时候我们这个古城已经被评上了国家级文保单位。

　　在新郑市新港办事处枣岗村，有一处汉代古墓，是郑州市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范围为：以墓冢为中心，向东43米至断崖，向西44米，向南向北各50米。建设控制地带为：自保护范围边界向东26米至小路，向西52米至小路，向北21米至村南道路，向南外扩20米。也就是说，这座汉墓周围70到100米之内不能有任何建设施工。然而，古墓西边不到3米被挖了大坑，紧贴着古墓还有挖掘机挖过痕迹。

　　

紧贴着古墓还有挖掘机挖过痕迹

　　记者：你家它离这个墓这么近。

　　古墓南边不到五米是郑州航空港区新修的公路，东北还有新近的盗墓坑洞。

　　记者：这事弄得。

　　郑州航空港目前已经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工地上有这样一条标语：“大刀阔斧势如破竹快速掀起施工高潮。”　

　

　工地标语：大刀阔斧势如破竹快速掀起施工高潮

　　记者：这个项目的建设之前，没有跟咱们文物局这边有一个统一的文物保护规划吗？

　　郑州市文物局副局长王杰：这个规划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确实还不好回答你。

　　郑州航空港区管委会主任助理王鹏：比如搞交通的，他就觉得道路交通更重要一些，你这个文物应该给交通让路。我觉得还是理念的不同。

　　工程项目所到之处，村落全部被拆，耕地全部被征。

　　河南省新郑市新港办事处姜庄村村民常书智：现在我们村子房也扒了、地也征了，老人和孩子都住在彩板房里。冬天冷、夏天热、厕所也可脏，地方也太小，简直没法过。

　　河南省新郑市新港办事处姜庄村村民常朝红：这个项目占地四百多平方公里，上面那么多文物那么多耕地，它说拆就拆，说征就征，手续合不合法，信息为什么不公开？

　　在郑州航空港覆盖的415平方公里范围内，总共有多少不可移动文物和多少古村落被毁，有关部门无暇顾及。还会有多少地下文物有可能被毁，也不得而知。霹雳店村的秦刘宜老人依然坚守着他孤零零的老宅子，能守多久算多久。

　　【半小时观察】拆的是房子 痛的是历史

　　针对古村的拆迁仍在继续。没有人能说得清，在整个航空港区，到底有多少不可移动文物已经被拆毁。霹雳店村和庙后安村这两个老村子所遭遇的，也是很多古城、古镇、古村曾经或者正在经历的故事。与经济发展相比，古建更像是一个个被急待甩掉的包袱。我们不知道，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镌刻着一个民族文化记忆和精神灵魂的古建到底会退到哪一步，才能给人家发展经济让出足够的空间，才能给人家的政绩提供足够的分量。我们不知道，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如何去祭告祖先，说我们把您留下来的房子推了。我们更不知道，子孙后代会怎样评价今天的所作所为。但我们坚信，尊重历史、尊重文化，才能让我们记住自己的根，才能让我们沉淀灵魂，过滤浮躁，滋养身心。当无知与冲动破坏我们积累千百年的文化的时候，我们应该坚决地对它说“不！”保护祖先的文化遗产，我们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