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县建造政府大楼成时尚，投资、占地谜团重重，豪华楼堂馆所为何屡禁不止？】黑龙江省绥化地区，一些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兴建楼堂馆所成风。海伦市政府大楼占地2万平米、办公用房820间，究竟花了多少钱？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明水县2005年搬进了新政府大楼里办公，2013年又在滨泉新城盖起几栋新办公楼。中央多次禁令、媒体几度曝光，为何依旧刹不住兴建豪华楼堂馆所的奢靡之风？

　　今天要关注的是黑龙江省绥化市，绥化在黑龙江省无论是经济总量、还是经济质量都排名靠后，但就是在这个经济欠发达的地区，部分县市政府在大肆兴建楼堂馆所，来看记者在当地的调查。

　　征用耕地建造政府大楼 贫困县成为舆论热点

　　3月下旬，记者来到了黑龙江省海伦市，这里是黑龙江省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2013年，全县公共财政预算收入只有3.25亿元，而全县60多万农民的人均纯收入只有6682元，比当年全国农民8896元的人均纯收入少了2200多元。但是，就在海伦这个典型的贫困县里，却有着一栋知名度极高的政府大楼，从2013年开始就成了舆论关注的热点。这就是被当地村民称之为豪华楼的海伦政府办公大楼，这栋办公楼共有13层，两旁还各有一座5层高的副楼，浅灰色的办公楼墙面搭配着深蓝色的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豪华。

　　村民：多亏给老政府扒了，老政府要不扒你试试，不扒就让他搬回去。没看这海伦市（政府）晚上半夜搬家。

　　据当地村民透露，这座楼最初是以海西新区写字楼的名义建造的，最后通过土地置换方式变成为了政府办公大楼。公开资料显示，这栋大楼及副楼和广场，占地面积近2万平方米，办公用房有820间。当记者3月下旬来到这里时，正看到几组工人在这里搞绿化工程。据了解，他们几乎都是本地的村民，短的干了几十天，长的已经在这里断断续续干了两年多。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一天工钱能给多少钱？

　　村民：80元。

　　记者：一天八十(元)，在这干多长时间了？

　　工人：40多天了。

　　记者：啥时候开始干的？

　　工人：2年了。

　　公开资料也显示，至少在2012年10月，这座当时还叫做海西新区写字楼的办公楼就进行了装饰工程的公开招标。施工的工人们介绍，由于这栋办公楼太过引人注目，因此广场的绿化工作也时断时续，一直没有完工。但海伦市的一些政府部门已经从去年就开始搬进去办公了。那么这栋大楼里面是什么状况呢，几经曲折后记者来到了主楼九层海伦市招商局一位负责人的办公室，从装饰上看，房间顶部都做了吊顶，地面也是瓷砖铺地，房间正中摆着两张办公桌，旁边还摆了一张床。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几个人一个屋啊？

　　海伦市招商局副局长刘宝树：按面积，我这屋俩人，局级的9平方（米），二九一十八（平方米），俩人一个屋，那有一个屋大一点的，三个局长一个屋，可以按四个人一个屋，那就挤得。比原来还挤了。全搬进来了，外面的（部门）全搬进来了。

　　对于海伦市政府的公务员们来说，办公楼显然是一个敏感词汇。对于这栋楼的其他细节，海伦市招商局副局长刘宝树不愿意多谈，他只透露说，原本这间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办公，在2013年底被媒体报道后，上级部门进行了调查，随后才改为两个人办公。

　　刘宝树：检察院和劳工局盖这了，也不敢搬在那扔着呢。也不知道啥情况，咱也不知道领导咋想的，也没人往里搬，这不都在那等着呢，盖完在那扔着白瞎了。怎么整，说不上，咱们严格按照人家，国家要求多大面积就多大面积，原来部门一把手的单间，现在部门一把手俩人一屋，然后市长单间、副市长俩人一屋。

　　对于政府部门楼堂馆所的建设和使用，党中央和国务院一直都有严格的规定。其中2009年国家发改委发布了《党政机关办公用房建设标准》，规定县级正职每人使用面积的标准为20平方米。县级副职每人使用面积的标准为12平方米，而科级每人使用面积的标准是9平方米，科级以下每人使用面积为6平方米。海伦市招商局副局长刘宝树说，去年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办公面积超标了，2013年10月经媒体曝光后，海伦市腾退办公用房137间，共计2260平方米，现在像他这样的办公室已经不超标了。离开招商局办公室，记者想去其它办公室看看使用情况。不过很快来了几名保安将记者拦了下来。

　　保安：你找市长也得上楼联系完了上来。

　　让记者始终感到疑惑的是，像海伦这样一个贫困县，要修建这样一个占地2万平米、有着820间办公用房的政府大楼，它究竟花了多少钱？而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至今我们没有从任何官方的回应中找到这栋大楼的真实造价。不过据新华社2013年12月的报道，这栋大楼是2010年海伦市的领导班子以海伦市中心占地近3万平方米的旧政府办公楼，估价9600万元卖给一家辽宁企业，然后再由该企业以海西新区写字楼名义，为政府建新办公大楼进行置换的。而根据2007年3月18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严格控制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问题的通知》，“土地收益和资产转让收益要按照有关规定严格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不得直接用于办公楼建设。”海伦市以旧换新的做法显然违反了这一规定；中办、国办的这一通知还要求，“党政机关办公楼建设必须符合土地利用和城市规划要求，从严控制用地规模，严禁超标准占地、低效利用土地，不得占用耕地，不得配套建设大型广场、公园等设施。”而海伦市的新政府办公大楼不仅修建了面积巨大的广场，而且当地村民还告诉我们，这栋政府办公楼占了数目惊人的耕地。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当时征地时候怎么说的？征地干吗呀？

　　村民：征地修道盖楼。

　　记者：没说建政府。

　　村民：说了，那时候不叫政府，（叫）写字楼。

　　在采访中，当地村民告诉记者，海伦市的新政府办公大楼连同这里的广场，前后一共征用了耕地1800亩，涉及3个村小组，如今大部分村民已经回迁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区里。

　　记者：这现在住了多少户？

　　村民：一百多户。

　　村民们说，原来这里都是上好的耕地，但却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被政府征走了。当时政府给他们的补偿是，每平米耕地补偿56元，同时每平米再一次性补偿7元钱的养老保险，这样一亩地他们所得到的补偿只有4万2千元。

　　村民们的耕地被当地政府廉价征走

　　村民：（每平方米）56（元），加上保险7元，就养老保险。

　　耕地被征了，对于这里3个村小组的100多户村民来说，现在只能靠打工谋生。而对于那些不具备打工能力的村民来说，他们剩下的只有无奈。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耕地盖上了办公大楼，现在这栋大楼又因为超标，许多空间无人使用，白白晒着太阳，这些村民们实在想不通，这样荒唐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村民：现在这咋的呢，就剩老头老太太了。这（年轻人）人家都有活干。

　　根据2007年3月18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严格控制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问题的通知》，海伦市新政府办公大楼至少在四个方面明显违反了中办、国办的通知，包括：（一）土地收益和资产转让收益要按照有关规定严格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不得直接用于办公楼建设；（二）、不得占用耕地；（三）、不得配套建设大型广场、公园等设施；（四）、不得超标准、超规模建设党政机关办公用房。根据相关审批程序，县党政机关办公楼建设项目，由省政府审批。而海伦市申报新政府办公大楼建设时，其上级审批部门究竟又是如何审核把关的呢？我们不得而知。同时中办、国办的通知还强调，对于党政机关办公用房的建设和使用，各地区各部门要结合实际，抓紧制定相关制度和实施办法，并切实加强领导，严格落实责任制，确保本通知精神落到实处。投资主管部门要进一步完善审批程序，建立健全审批责任制和内部监督机制，对违规审批等行为要严肃处理；财政部门要严格公共财政支出管理制度，增强预算透明度，对于未经有关部门审批的办公楼建设项目一律不下达财政预算，把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预算支出情况作为政务公开的重要内容，主动接受社会监督；建设部门要加强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设计概算、施工预算编制的管理和工程造价标准的制定工作；审计部门要加强对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项目的审计监督；纪检监察机关要加强对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的监督检查，坚决纠正和查处各种违规违纪行为，对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要依照有关规定给予直接责任人党纪政纪处分，并追究有关领导人员的责任。而至今，作为审批部门、另外包括投资主管部门、财政部门、建设部门、审计部门、纪检监察机关等等相关部门，没有任何一个部门出来对海伦这个贫困县里的超标政府办公楼回答公众的疑问，也没有任何人为此被追责。

　　村民们反映他们被征收的1800亩地，除了建政府大楼外，多数是出让给了一家叫做海伦锦江世纪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这家公司也正是这栋政府办公大楼的建设方。村民们的反映是否真实呢，记者在查询海西新区写字楼装饰工程招标信息时发现，招标人确实是叫做海伦锦江世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一方面海伦的政府办公大楼与房地产开发搞得风生水起，但另一方面海伦市的实体经济发展却令人堪忧。在海伦市开发区记者看到，园区显得非常萧条。从开发区的简介牌上可以看到，园区建成面积4.11平方公里，已投产项目有34个。随后记者围绕着园区转了几圈发现，整个园区内正常运行的企业寥寥无几。在园区里，记者认识了一位叫郭立杰的建筑商，对海伦开发区的历史和现状，他了解得非常清楚。

　　海伦市建筑商郭立杰：施工已经完毕了，都两年多了。加施工4年的工程，现在我们还欠农民工工钱没给。

　　四年前，当这个开发区刚刚开工建设的时候，郭立杰就在这里做建设厂房的项目。当时是一位姓麻的客商通过招商引资来到海伦市，与郭立杰和其他几名建筑商签订合同在开发区内兴建厂房和办公楼。原本以为自己接到了一笔不错的生意。没想到厂房修起来了，办公楼也改好了，这位姓麻的开发商却突然失踪了。

　　郭立杰：这个厂房是秦总建的，欠他得有200多万（元）。这两栋楼是徐总建的，徐总建的，欠他得有400万（元）。还有这个道路，道路有个刘总，欠他有100多万（元），至今我们迟迟讨要农民工钱，别说材料款，农民工钱他都不给。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农民工这块欠多少？

　　郭立杰：现在农民工三个工地欠农民工得200多万（元）。

　　郭立杰告诉记者，这位姓麻的开发商通过海伦市政府拿到了这里的土地证和产权证，又将其抵押贷款，最终卷款走人。无奈之下，郭立杰他们只能去找政府要钱。就这样前后跑了多次，但是工程款却一直没有着落。记者看到，眼前的这个工厂大门紧锁，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大爷在值班。进入厂区，首先映入记者眼帘的便是满园一米多高的荒草。

　　荒草丛生的海伦开发区某厂房

　　记者：这片地大概一共多大？

　　海伦市建筑商郭立杰：将近10万平方米。

　　记者：当时建厂房建多少平米？

　　郭立杰：厂房是1万（平方）米，这两栋楼总面积6000（平方）米。

　　这只是海伦开发区中的一个小小缩影，如今距离工程完工已经过去两年多的时间，近十万平米的工厂内荒草林立，大片建好的厂房一直处于闲置状态，其中一间厂房的屋顶已经被年前的冰雪压塌。这栋四层高的办公楼也一直没有人进去办公，对面则是一栋荒废的五层高框架。眼看着建好的工厂处于荒废的状态，郭立杰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郭立杰：贫困县引进外资，要建一些工厂给地方造福，现在关键它没有造福，现在大概有40来家企业了，现在能有4、5家活得就不错，剩下都是闲置。

　　事实上，对于海伦这样一个贫困县兴建新办公大楼的情况，新华社就曾经专门进行过曝光，海伦市政府在回应了大楼并不是由财政拨款建设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中央所强调的追责问责在当地根本也就无从谈起。不仅是在海伦，在绥化市的另一个贫困县，县政府八年前刚盖了新办公大楼，眼下，他们又在急着新建新的政府大楼。

　　老办公楼使用八年又建新楼 闲置半年又是为何

　　黑龙江省绥化市明水县是黑龙江省扶贫开发重点县，2005年，县政府搬进了新大楼里办公。然而当地人反映，就在2013年，县里又在滨泉新城盖起了几栋新的办公楼。眼前的这栋大楼位于明水县滨泉新城南六道街路南，高六层，当记者来到这里时，这栋楼的门窗依然紧锁，只挂了一个行政服务中心的牌子。从一楼大厅的窗户望进去可以看到一进门是一个层高五米以上的大厅，房间框架和结构已经完工，只剩下办公设备尚未进入。记者调查发现，这几栋办公楼已经建好半年多的时间，却一直没有使用。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办公楼是什么时候建好的？

　　明水县线人：(2013年)九十月份。

　　记者：那为什么一直没有搬进去呢？

　　明水县线人：当时打算搬进去了，但是因为有人对这个事情反映挺大，所以一直没敢搬。

　　据知情的当地人透露，这几栋大楼由于存在面积超标等问题，没有立即使用。眼下为了能够顺利搬入，明水县政府打算将人事局等多个部门统一搬到这栋楼里办公，从而实现办公面积不超标。那么这几栋办公楼又是以什么名义建设的呢？记者在相关政府网站上没有查询到明水县行政服务中心的资料。不过在明水县政府网站上，记者看到了明水县滨泉新城开发建设招商公告，其中提到工程规划占地面积为33.9万平方米，拟开发建设教育中心区、景观中心区、办公中心区、生态居住区和商贸中心区等五大功能区。根据招标网的公开信息，行政服务中心原名为明水县民生保障服务中心工程，计划建筑面积12067平方米，计划投资2680.54万元。记者查阅了明水县政府工作报告，2012年明水县全口径财政收入实现3.59亿元，农民人均纯收入实现5064元。报告中也提到，投资1600万元，新建了医疗卫生服务中心；投资2700万元，新建了民生保障服务中心。在行政服务中心南边，记者发现了一批建好的楼盘，当地人说，这些就是所谓的新农村建设项目。

　　村民：后面这个楼都是耕地。

　　记者：都是耕地，就是咱们房后这个？这块吗？

　　村民：对。

　　记者：这都是耕地啊？

　　村民：对。

　　由于政府给的地价低，加上猪圈、大棚等没有得到合理的补偿，村里有几户人家还没有同意搬迁。这位村民告诉记者，行政服务中心等办公楼是利用原来的沙厂修建起来的。村里被征用的耕地主要用于修建办公楼南边的楼房。

　　记者：一共迁了多少户？

　　村民：迁了能有个几十家。

　　记者：一平（方米）给多少钱？

　　村民：就一平（方米）给一平（方米）。

　　记者：仓房给多少钱？

　　村民：仓房、厨房啥的说猪圈给钱，现在也没给。

　　记者：大概多少亩（土地）？

　　村民：那得有好几千亩。

　　记者：一亩地能赔多少？

　　村民：啥样的都有，有的口粮地给补到27900多（元）一亩地。

　　虽然是村民的回迁楼，但是这些楼盘也设立了售楼处对外销售。

　　记者：那这一块楼建完了直接给你们村民换，还是往外卖？

　　村民：换，也卖。

　　记者：卖现在的价格是多少？

　　村民：两三千（元）呢。

　　村民：卖是两千多（元）。老百姓你要是房子，现在这100平（方米），你要80平（方米）就找你钱，就找你（1500元每平方米）要是买就是2800（元）。

　　记者：这附近的村子大概有多少人，多少户？

　　村民：我们现在是占了200户。

　　记者：那里面也就是200多户给咱们村的，其他都是往外卖的。

　　村民：对。

　　记者：建了多少个楼？

　　村民：七栋，两个高层。

　　那么这个投资2600万，建筑面积12000多平方米的所谓的行政服务中心要闲置到什么时候，到底将来做什么用，明水这样一个贫困县大力上马这样一个新项目又是为什么呢，人们期待着答案。

　　大兴土木成时尚 中央禁令怎样落到实处

　　绥化明水县的行政服务中心，为何建成了半多年多还没有使用，到底是不是新的政府大楼，这栋大楼的占地、投资究竟是多少，这些疑问，我们期待着相关部门介入调查，而在记者接下来的调查中我们发现，在绥化市，不仅是海伦市和明水县在大兴土木，辖区内的其它县市也不甘示弱，纷纷都在迎头赶上。在黑龙江省经济总量垫底的绥化市，贫困县海伦市和明水县争先恐后建起了新的政府大楼，并且层层设防，外人很难一探究竟。除了海伦市和明水县，记者发现，在绥化市，兴建政府新大楼已经成为了一个时尚。中央三令五申的禁令，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地方起到作用。

　　离开明水县，记者又来到了安达市。与海伦、明水一样，安达市也属黑龙江省绥化市管辖，不过这里的经济状况要好得多。当记者来到安达打听政府办公所在地时，当地人却将记者带到了眼前这栋破烂的老楼前，告诉记者这里便是安达市政府的办公楼。

　　安达市政府临时租用的老楼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这现在是有什么部门？

　　收发室工作人员:就是政府。

　　记者：就是政府在这啊？

　　收发室工作人员:对。

　　作为绥化市经济实力数一数二的县市，为何安达市政府选择在这里办公呢？

　　记者：我记得原先政府不是在这。

　　收发室工作人员:搬家了。

　　记者：那没建新楼吗？

　　收发室工作人员:没建完呢。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栋老楼是安达市政府临时租用的。原来的政府办公楼已经废弃不用。记者也来到了安达市政府过去办公所在的位置。进入院子可以看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管理。前院的办公楼楼门紧锁。后院的办公楼也无人使用。只有两旁的房屋还能看到人影。在其中的一间屋子里，记者找到了一位工作人员。

　　记者：什么时候搬的？

　　工作人员：挺长时间了。

　　通过进一步打听，这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里的老楼作为危房即将动迁。而安达市已经新建了一个办公大楼，不过还没有搬进去，目前正在一栋租用的老楼里办公，也就是之前记者探访的办公楼。

　　记者：啥时候搬的？

　　工作人员：得有好几个月了。

　　记者：几个月了？这怎么不用了呢？

　　工作人员：这要动迁了，我们盖新楼了。那个没搬呢，好像是怎么回事，不太知道。

　　两处的工作人员都告诉记者，政府新大楼正在建设当中。那么这个新大楼又是什么面貌呢？记者一路向北，快要驶出安达市地界时终于看到了这栋正在兴建的办公大楼。主楼12层高，两边为七八层高的副楼，整个楼群颇为壮观。特别是主楼门厅前约三米高的台阶配以八根石柱，当地人戏称为人民大会堂。虽然主体工程已经完成，但是工地上依然可以看到工人正在驾驶吊车、挖土机等机械作业。进入主楼，里面更是一派繁忙的场景。层高为三层的大厅里几组工人正在忙着焊接。

　　记者：这就是新建的办公大楼，政府办公大楼。估计得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工地员工：6月1日。

　　记者：快完工了吧？

　　工地员工：我们快。

　　记者：今年6月份就完了吗？

　　工地员工：6月底吧。

　　记者经由楼梯来到了办公楼的上层。工人告诉记者，这栋楼一共有12层，由于房间太多，这些工人也没有数过究竟有多少间。记者粗略数了一下，每一层至少有四五十间。房间面积大小不一，画面上的这间房间至少在三十平米以上，里面还有一个十来平米的套间，附带一个独立的小卫生间。类似这样的套间在记者随意探访的三层楼中每层都有。更多的则是这种普通的单间，不过面积也至少在20平米左右。由于房间多，面积大，一些工人也在调侃将来安达市政府是否敢搬进来办公。

　　记者：是建好以后就安达政府就搬到这里来吗？

　　工地员工：能搬吗？敢搬吗？

　　这些工人是负责楼内墙面涂料的，工作即将完工。在楼道内记者看到一摞摞堆放整齐的瓷砖，一些屋内的地面已经做好。

　　工地员工：工程快了，现在好像都开始贴地砖了。

　　记者：这盖几年了这楼？

　　工地员工：去年盖的。

　　根据2013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党政机关停止新建楼堂馆所和清理办公用房的通知》，5年内，各级党政机关一律不得以任何形式和理由新建楼堂馆所。已批准但尚未开工建设的楼堂馆所项目，一律停建。由于新大楼附近没有任何提示信息，记者无法印证大楼开工建设的具体时间。对于整栋大楼的造价，工人们表示他们并不清楚，唯一肯定的是这栋大楼是安达市政府的新办公楼。

　　记者：这楼得不少钱。

　　工地员工：不得上亿（元）啊，啥设备都有。

　　记者：这楼挺大，走了一圈这么大。

　　工地员工：挺大，一区、二区、三区。

　　记者：这个是以后的政府办公楼吗？

　　工地员工：都是。

　　安达市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显示，虽然这里经济总量在绥化名列前茅，但依然要在民生方面做很多工作。2014年需要推进的棚户区改造工程就有7个，农村泥草房改造还有8546户。为3.4万名城乡低保、农村五保、优抚对象参加医疗保险需投入390万元，那么这样一栋大楼真得投入上亿元么？记者带着疑问离开这栋楼时发现，楼前广场紧邻着一大片耕地。据当地知情人透露，这几栋楼正是征用农村耕地建设起来的。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记者见到了一位村民，他告诉记者，自己家里的6亩地就是被政府征用了。

　　记者：占你多些？

　　村民：占我六亩多。

　　记者：占你六亩多呢？

　　记者：一共占了多少地？

　　村民：那可就多了。

　　记者通过查阅公开资料，终于在安达市北部湾新城规划介绍中找到了这几栋办公大楼的身影。规划第15条中写到：行政办公用地主要是位于北湖大道北侧的政务中心，邻近安萨路，包括安达市党政、人大、政协、公检法及其他局委办办公用地，占地面积约 9.38 公顷。而规划中所说的行政办公用地正是记者探访的这一建筑楼群。

　　【半小时观察】

　　这次我们在绥化地区的海伦市明水县等地采访时，有一个很重要的感受，这些违规建设起来的办公大楼，都被媒体曝光过，海伦市曾经也证实过新建的办公楼的确存在着超标现象，但曝光归曝光，当地面对问题下功夫最多的，不是整改，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屏蔽办公楼的相关信息，加强对媒体的戒备和提防。国家对于楼堂馆所的清理，从1988年国务院发出第一份通知到现在，已经清理了20多年，李克强总理在3月19号的国务院常务工作会议上再度强调，“把问题暴露在阳光底下”。“对于查出的问题，必须‘曝光’，公开处理，我们希望中央的禁令能在地方上得到真正的落实，总理的要求能够得到贯彻。违规的问题，能得到有效的解决。